母爱岁月
——邵太清
前几天，和朋友老李聊起家事，老李眼含泪花说到他的母亲。
老李有五姊妹，都陆续在外成家立业，母亲却一直留恋老家不愿进城，五姊妹便相约“五一”回老家看望她。“五一”前的那个晚上，母亲打来电话，说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，右手受了点小伤，让老李别担心，但这次大家回来，她亲自做饭怕是不行了。母亲乐呵呵地开玩笑，“把炊事员些带来。”老李明白，母亲口中的“炊事员”就是几个儿媳妇。说到这里，他眼角有些湿润。
很快，五姊妹都知道了母亲受伤的消息，大家商量后考虑母亲有伤，做饭不方便，就没回去。“这些年逢年过节，与其说是回去看望母亲，其实是倒给母亲添劳累。母亲会提前几天做准备，当天更是天不亮就起床，做各种我们喜欢吃的饭菜，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。留下的剩菜剩饭，母亲舍不得倒掉，会小心地存进冰箱再吃上好几天。”老李哽咽着，“你说，母亲养我们五姊妹干嘛？她做不了饭，我们这么多兄弟姊妹，还有各自的妻子、儿女，怎么不可以为母亲做一餐饭呢?我好后悔呀，至少，我们应该回老家看看她呀!”
“这几天，我一想起这事儿就自责！”老李越说越激动。我听了，内心百感交集。那让我至今难以释怀的事又浮现在我眼前。
师范毕业后，我分配回老家所在的乡村小学教书，从家到学校全是崎岖的山路，要走一个多小时的。刚开始，我与同事不太熟悉，一有时间就回家陪着父母。后来大家渐渐熟悉了，经常约着一起玩，我觉得走路很累，周末回家的次数就慢慢减少了，有时甚至一两个月才回去一次。再后来，我调进了城，有了自己的小家，更是一年半载也难得回去一次。母亲时常打电话问这问那，末了总不忘问我什么时候回家，而我总是以忙为托辞，一推再推。有一次，我不慎在电话里说漏了嘴，抱怨老家没通公路，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，实在是太难走了。电话那头，母亲沉默了片刻，说了声路要是早点修通了就好了，就轻轻地挂了。那次通话后，母亲许久不曾问我何时回家，我知道那句话定是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。
很多时候，我们真的没来得及回顾那个生养自己的老家，也忽略了牵挂着自己的年迈的母亲。当你吆五喝六呼朋唤友时，也许年迈的父母正在乡下老屋的炊烟中咳嗽;在乡间田野里躬身劳作;戴着老花镜在给出门在外的儿女们纳一双“千层底”;在门槛边痴等那群远飞蓝天后兴尽归巢的鸟儿。这个时候，我们真应该坐下来静静地回忆一下母亲哺育我们成长的艰辛，回忆一下临出门时母亲依恋深情的目光。
其实，每个人心里都珍藏着一本母亲的关怀史和哺育史。我的母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，斗大的字不识几个，当然更不可能知道还有母亲节。在我的记忆中，为了供我上学，父亲长年外出打工，家里的活太多，母亲只得没日没夜拼命地劳作。天没亮，母亲便拿着火把或电筒上了坡，村里许多人家都已吃晚饭了，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。参加工作后，我曾劝母亲不要太劳累，她总说，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候，等你将来成家了，你爸就不到外地打工了，我俩就在家种庄稼，到时就轻松了。可谁知，有一年我买了一套房子，母亲见我欠了债，又催促父亲去外地打工。她一个人在家不但比以前多喂了两头猪、一头牛，还承包了村里在外打工的一户人家的土地。我劝母亲，种庄稼喂猪不赚钱，她说，赚一个是一个，等你把债还清了，我就不种庄稼了，跟着你去城里享福。
几年后，我在城里的生活条件好些了，费了很大的劲说服了母亲，才把她接进城来。本想着她一生太操劳，闲下来好好调养一番身体，但母亲却不习惯闲下来。每天清晨，我还在床上，她已做好早餐等着我。我时常劝母亲不必早起做早餐，并告诉她，城里的上班族都是在外面餐馆吃早餐，母亲却说餐馆的东西既不卫生也不划算，一碗小面就得好几块钱。除了每天早起做饭，她还帮我们料理家务，收拾房子，根本停不下来。住了没多久，母亲对我说，她物色到了一块荒地，可以开垦出来种点蔬菜。我劝母亲，巴掌大的地方，种不了多少菜，再说那青菜叶也不值几个钱。可没过几天，母亲硬是犟着开垦出了几小块地，还告诉我，以后家里可以少买点菜了，还能节约一点儿生活费。
前几年，老家通了公路，母亲又按捺不住了，时常回老家种些蔬菜，在老家和我之间来回奔忙，不管我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。母亲总是说我有两个孩子，负担重，只要自己还能动，就尽量养活自己，不成为我的拖累。望着母亲日趋衰老、日趋单薄的身体，我的眼泪便不自觉地流淌。母亲，你何时才能不再操劳了？你一生都在劳碌，像母鸡呵护小鸡一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的一生，用瘦小的身躯扛起生活的重担，用挺直的腰板给予我面对困难的勇气，用爽朗的笑声教我热爱生活、充满信心、善待人生，更用无尽的爱把我的心房塞得饱满、充实、温润。
母爱是一种岁月，让人洒泪感怀一生。世间万物，一代一代生命消失，一代一代生命成长，母亲的位置不可比拟亦无法替代。她总是一味地付出、奉献，对待子女没有任何功利和世俗，她的爱就像阳光赐于大地一样不朽。是的，叫声“母亲”太沉重。对母亲，我们确实背负太多太重的感情债务。
鸦有反哺之义，羊有跪乳之恩。“百善孝为先”。孝心是人类最朴素的感情。一个人如果连孝心都没有，何以爱别人，爱万物，爱世界?我想对天下远行的游子们说一声：无论你是在朝为“官”还是草野为民，无论你是腰缠万贯还是一贫如洗，请让你那束真爱的情丝像母亲爱你一样爱她吧！找点空闲，找点时间，带上笑容回家看看母亲，陪陪母亲，哪怕只是一句问候，哪怕只是一声祝福！
